那支釵就這麽在二人之間晃蕩了許久，楚心玥把手背在身後始終沒有要去接的意思，而齊明哲似乎也沒有要收回去的意思，這讓氣氛一時弄得很尷尬。

昨晚又下了一場清冷的冰雨，這大早上的雖然街上行人還不算太多，但從巷道口望出去，那枯樹枝杈和遍地草叢裏都凝結了一層細白的晨霜，在明媚卻沒有多少溫度的陽光照耀下反射過了一片華麗的光芒，那些趕早集的人們行色匆匆，都呼著氣緊著身上的衣服自顧自取暖。

真的是冬天了，看今天早結霜的情況估計第一場雪也快要到來了吧，楚心玥望了一眼那外面又收回目光卻不是看齊明哲，而是雙眼盯著自己的腳尖，布鞋尖上不知何在哪裏被濡濕了一片，之前不覺得如今發現才感到腳趾頭一陣陣的冷意。

“齊少爺還是把這麽貴重的東西好好收起來吧。”楚心玥開了口，“我一介丫鬟實在承受不起齊少爺這樣大的好意，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只怕我又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齊明哲知道楚心玥嘴裏那‘有人人’指的是哪些，不過他也知道他們之間總是隔著這樣那樣的阻礙，但只要知道楚心玥待他還不是完全的不理不睬那便很好。

他收起了那釵卻又幽幽然嘆了一句：“心玥，你知道嘛，有時候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永遠只是一個普通的丫鬟該多好。”

說這話的時候齊明哲下頜向上輕揚目光所及之處是那片微熙的天空，陽光透過濃重烏黑的層雲折出無數道光芒，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快要破石而出，讓人目不轉睛的看著生怕錯過了什麽。齊明哲的眼底就像期待那片光明破雲而出一樣有著輥樣的期許，但卻又閃爍著一些讓人分辯不明的雜質。

這樣覆雜的情緒讓楚心玥顯然摸不透他，不過齊明哲向來便是一個讓楚心玥摸不透的人。而結合早前就對他有的那些懷疑今天齊明哲的話顯然也更讓楚心玥多了層奇怪。

“齊少爺何以這樣說，我本來就只是個丫鬟啊。”楚心玥帶著試探的心思盯著他深遂的臉龐。

齊明哲卻只微微苦笑，楚心玥卻皺了眉，難不成齊明哲這樣說也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如果是那樣那楚心玥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齊明哲對當年的事也許也是知道的呢，那知道的是比他們多還是比他們少呢？

齊家在這裏面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這是楚心玥和沈子瑜一直都猜不透的問題。

楚心玥咬了咬牙，又道：“在齊少爺心裏，我如果不是個丫鬟能是個什麽呢？”

齊明哲多聰明的人，自然不可能被她這兩句話帶溝裏。他轉臉一凝卻是笑了，只搖頭對楚心玥道：“心玥，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會害你，我一直都是在幫你。無論之前我勸你不要理會那些事也好還是現在我繼續勸你也罷，所有的一切絕對都是為你好。”

這樣的問題齊明哲強調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但在楚心玥的心裏蒼白無力的表達遠沒有實際的保護來得可靠，她始終對齊明哲難以托信。更何況齊明哲越是將話說得這樣糊塗難明便越是讓楚心玥難以取信於他，而且也越來越讓楚心玥感覺到齊明哲這個人雲裏霧裏看不清楚。

就好像那東邊天空慢慢破雲而出的陽光，那片光芒在被擋在雲層之中時沒有人知道它今天的威力幾何能有多強；但終究那片光還能有破雲而出的時候，可齊明哲呢，他的真面目讓楚心玥看不透，她不知道這個人什麽時候才能真正的破雲而出。

試問這樣的情況下，楚心玥又如何能信任他說的話呢。

......

在陳府楚心玥也沒有待多少天，自己畢竟是沈王府的丫鬟，即便有沈子瑜出面做保以他為由讓她在陳府待了幾天但自己也不能讓自己的主子難交差啊，特別沈王府裏的主母大夫人可不是那麽容易相與的，誰知道她哪天又掀風作浪拿這小事作題呢。

不過也好在陳茗心情恢覆得不錯，眼見著她臉上漸漸有了往昔的笑容楚心玥也安心不少，回王府的時候心裏也是愉快的。

雖然還了陳松清白卻終究沒能將陳松救回來，這讓沈子瑜感覺很可惜的同時也很自責，但眼下他要做的事更多更多，不知道對手的實力但其出手的迅猛卻著實驚住了沈子瑜，所以沈子瑜必須在暗中認真計較起來了。

有些事是該拉開計劃的時候了。

所以這一段時間裏沈子瑜都表現得挺忙的，即便是楚心玥回到院落的時候也是差不多快到了晚飯的點兒才看到沈子瑜回來。

不過這些楚心玥倒並不怎麽在意，她知道沈子瑜必然會有很多事要做，而自己做為貼身丫鬟能做的大抵也就是好好安排好他的生活了吧。所以晚飯的時候她特意親自做了幾個小菜給沈子瑜開胃。

晚飯期間沈子瑜見她回來了也異常的開心，兩人倒是聊了不少的話，楚心玥說陳茗情況不錯沈子瑜便也就沒再多問，飯後丫鬟們都收拾著用餐器具出去了，楚心玥見左右沒人這才問沈子瑜：“我不在的這幾天院子裏的人手不夠嗎？”

沈子瑜怔楞了一下，那眼神顯然沒反應過來楚心玥這話的意思。

楚心玥嘆了口氣，便指著外面清冷的院落道：“我今天回來的時候在院子裏發現了好幾個陌生面孔，府裏的丫鬟經常在換這倒不奇怪，但現在不是多事之秋嘛我總要問一問你吧。”

沈子瑜卻並不怎麽在意：“你知道的，這當家作主的事情可輪不到我，大夫人那邊要換誰就換誰我還能怎麽樣，再說了估計也就是想換幾個新手過來讓你感覺用起來不稱心如意罷了，還能如何？兩三個丫鬟罷了，你不會還沒有辦法擺平吧。”

楚心玥眸光微轉笑了笑卻不言語了。

說起來大夫人自上次在老太君面前失了體統後便沈寂了好些時候了，這府裏沒有了以往那個二姨太跟她唱對臺戲，而沈子瑜楚心玥也懶得理會她，估計她一個人呆得快要發黴了吧。

所以難免總想著要這樣那樣的給自己找些事情做，大夫人向來最看不慣的便是沈子瑜跟楚心玥了，會第一個想要對付他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過大抵還是忌諱著老太君那邊沒敢用什麽過分的招式，只能在伺候人這一途事上花點小心思了。

這樣一想楚心玥倒也釋懷了，反正府裏天天都在添新丫鬟，自己院中多一兩個也沒什麽要緊，都是在她的眼皮下幹活，她還不至於能讓那些新人翻出浪花來。

大夫人既然願意玩，那楚心玥也不介意陪她樂呵樂呵。

......

原以為兩三個新丫鬟定然在做事情上不太得力，總有些小地方會出這樣那樣的差錯，所以楚心玥這兩天倒也盯得比較勤，但讓她意外的是，這些丫鬟做事都很可靠，不像是生手反像是家生丫鬟那般熟能生巧，做起事來一趟一趟的讓楚心玥真是大開眼界。

特別是其中一個負責打掃屋子的小茹，勤快異常，肯學肯做一點不叫人操心，而且小茹說話聲音輕柔細膩像春日山澗緩流的小溪水一般甘甜可口。

不僅是事做得好，楚心玥特別留心了一下這個小茹長得也挺不錯的，不高不矮的身材正好標準勻稱，幹凈白晳的小臉雖不施粉黛便也是在所有丫鬟裏辨識度很高，顏值很不錯的姑娘了。她愛著一身緞青色襖子，在沈子瑜房間裏打掃的時候走來走去，活像是給沈悶的房間添了一抹春日的青綠。

而且小茹不僅是個幹活勤快說話好聽，長相甜美的丫鬟；她在為人處事上也做得很不錯，大家都知道在沈子瑜的院子裏楚心玥自然是數一數二的大丫鬟，人人都想巴結的對象，小茹也不例外，幾乎每天早上楚心玥起床小茹都會笑著遞給她一個早就溫好的湯婆子，然後說：“楚姐姐，眼下天氣越發的冷了，你就陪在二少爺身邊別做什麽活兒了，其他事有我們下人呢。”

看，多體貼的姑娘。楚心玥有時候真想再去問大夫人要一打這樣的站鬟！

即便是撇開這些小事不說，楚心玥記得前兩天大夫人的一個貼身嬤嬤突然跑過來遞給楚心玥一把臭哄哄的刷子，然後大搖大擺地道：“今天後院做苦工的婆子們少，就勞煩楚姑娘走一趟幫忙把主子們的夜壺桶都刷洗幹凈吧。”

什麽，她沒聽錯吧？她可是沈子瑜的丫鬟，即便作為主母大夫人有指派她的資格但也要先經過沈子瑜吧，而且還是讓她去刷馬桶？有沒有搞錯。

但後來證實她確實沒有搞錯，不過那天她終究也沒有去刷什麽勞什子的馬桶，因為善解人意聰明機靈的小茹跑了出來，她一把搶過楚心玥手裏的馬桶刷子對那嬤嬤道：“大夫人發話我們做丫鬟的自然該聽著，不過二少爺這裏可離不和楚姐姐，反正就是缺個人手嘛，就讓婢子去好了。”

楚心玥看著小茹一臉燦爛的笑容心裏卻不安起來了，這樣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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